第43章苏青之案-《天下第一嫁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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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陛下,微臣身为刑部尚书,面对这样的冤案,请恕臣不能做到无动于衷冷漠无情。倘若微臣做不到让冤案昭雪,那这个刑部尚书微臣再也没有脸面做下去。微臣恳请陛下开恩,准予重审此案,昭雪天下,令冤魂安息!”

    庆帝的眉头拧了起来,不可置信地盯着榴莲,盯着他沉静而坚定的眸,盯着他微抿的唇,觉得他这种神情很熟悉,隐约似乎从谁的脸上看到过。一瞬间的恍惚,他明白过来榴莲话里的意思,顿时气得手指乱抖,指着榴莲冷声道:“反了,反了,秦非凡,你这是要做什么?你竟敢威胁朕?”

    “陛下,臣并未威胁陛下,而是假若白家之案不能重审,微臣确实无脸面再做刑部尚书。”

    一直在旁观的于宣皱了皱眉头,跨前一步也跪倒在地,“陛下,臣昨日听审,发现白家之案确实存在诸多疑点,臣恳请陛下恩准此案重新审理。”

    于宣一字一句陈述着自己的愤然,带着悲慨与沉痛。

    “陛下,既然有疑点,就应当重新审理,不管冤与不冤,审了方知。陛下,臣也恳请重审此案。”新任的吏部尚书上前说道。

    “臣附议!”

    “臣也附议!”

    庆帝看着跪在地上的臣子,心中一阵急怒,他凝目扫过殿内,发现足有一半官员是站在重审一方的。庆帝的脸色瞬间苍白,他激烈地咳嗽了几声,回首看了一眼静静伫立在一侧的颜聿,眯眼问道:“严王,昨日你也去听审了,你可觉得白家之案是冤案?”

    颜聿敛去唇角的似笑非笑,上前几步,一撩衣襟跪倒在地,定定说道:“臣弟没觉得白家之案还有什么疑问。”

    此语一出,庆帝脸色稍微有些缓和,但颜聿却接着说道:“没什么疑问,是因为臣弟可以肯定就是冤案!臣弟恳请皇兄重审此案!”

    庆帝好不容易稍微有些缓和的脸色再次阴沉了下来,他指着颜聿道:“朕差点忘记了,当年,白素萱是要嫁给你的,这件事,朕不该问你的。”

    “皇兄,既然白家之案已经有疑点,若是不重审,恐怕有损皇兄德名,还请皇兄三思!”颜聿慢慢说道。庆帝脸色惨白,他一拍桌子,慢慢说道:“朕有些乏了,此事日后再议!”

    日后再议?

    庆帝此语一出,殿内顿时静了下来。

    日后何时议?

    这一句很明显就是推托之词,庆帝并不想重审此案。倘若日后再议依然是推托,那么还要再议吗?

    于宣高声道:“请陛下恩准!”

    庆帝抚着额头道:“朕头疼得厉害,此事改日再议,退朝!”

    庆帝言罢,不再看群臣一眼,便在李英的搀扶下,快步退走。

    颜聿早已猜到庆帝不会轻易答应重审白家之案,但没想到庆帝会借病推托,看着被宫人簇拥而去的身影,长眸眯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严王,白家之案若要重审,看样子很难。”于宣于太傅走到颜聿面前,慢慢说道。

    颜聿薄唇上勾着的笑意无意间似乎添了几分冰冷,他淡淡说道:“于大人不会被这点困难吓倒了吧?真相就是真相,这件事恐怕还需要于大人费心周旋!”

    于宣点点头,肃然道:“严王说哪里话,老臣既然知晓了此事,就绝对不可能无动于衷。明日早朝,老夫还要再奏请陛下!”

    颜聿点了点头,此时殿内众臣已经慢慢散去,只有榴莲依然孤零零地跪在玉石地面上,神色清冷落寞。他快步走过去,将榴莲搀扶起来,淡淡一笑道:“秦大人,起来吧,再跪下去也无人看得见。”

    “陛下为何会这样?听到这是件冤案,难道陛下不想查清楚吗?陛下怎么能如此无动于衷?”榴莲一把抓住颜聿的袖子,似乎根本不相信方才的事情。

    颜聿嘲讽地一笑,拍了拍榴莲的肩头,“小子,你还是有点嫩啊!”他附在榴莲耳畔道:“这案子当年是圣上定罪的,倘若答应重审,岂不就是等于承认当年他做错了!老百姓犯点错没什么,作为皇帝,犯了这么大的错可是有损皇上圣明的。恐怕……”接下来的话,颜聿没有说出口。恐怕就算庆帝明白了这确实是一桩冤案,他也不愿意重审。何况他现在还存有疑惑。

    榴莲脸色苍白至极,他松开抓住颜聿袖子的手,便向着庆帝离去的方向追去。

    “你要做什么?”颜聿快步走到榴莲身前,拦住了他的去路。

    榴莲抽了一口气,神色决绝地说道:“我要去觐见陛下,请求他重审此案!若是不能说服他,我便长跪不起。”

    颜聿似笑非笑道:“没用的,现在圣上在气头上,你若真的去,你这个乌纱帽怕就要保不住了。待他冷静下来后,本王自有法子!”

    “倘若白家之案无法重审,这顶乌纱帽不要也罢!”榴莲抬起头,目光中闪过一丝决绝。

    颜聿这一次倒是没拦榴莲,只是淡淡说道:“怕只怕你丢掉帽子也是白丢,留着或许还有些用途!”

    榴莲这才驻足,垂下头想了下,他努力了这么久,终于等到了这一天,竟得到这样的结果,这让他几乎失态。他也知自己不能冲动,否则必会前功尽弃。想通了这一点,榴莲一言不发转身向殿外走去。

    两人一道出了宫,颜聿对榴莲道:“这件事你回去和九爷说一声,就说我会想办法的。”

    榴莲出了皇城后,并未依言去秦府找秦玖,而是命人驾着马车从宣德门出了城。

    马车沿着进城的官道行驶了一会儿,在一道岔口处拐弯向西,一直行驶了半个时辰,便到了丽京城西郊。

    榴莲下了马车,命樱桃和随从下人在那里候着,自己步行向前走去。

    眼前一大片丘陵之地,遍布着灌木丛和过膝的青草。穿过丘陵地,便看到一大片槐树林,已经入秋,叶片已经有些发黄,在枝头上摇摇欲坠,看上去有几许凄凉和寥落之感。一座座比丘陵要小许多的坟包分布在树林中,坟前连个墓碑都没有,大多埋葬的是贫民和一些不知姓名的流浪乞丐,还有就是犯了大罪全家株连的犯人。

    这里就是丽京城西的乱坟岗,白家当年犯了罪,便都是葬在了这里。秋虫在草丛中凄凉地鸣叫着,偶尔有兔子在坟包之间探头探脑出没,似乎不怎么怕人。

    榴莲在大片坟包前良久伫立。他并不知哪座坟是白素萱的埋骨之地,哪座坟是自己父母的埋骨之地,只能在大片坟墓前拜倒,他从怀里摸出来一壶清酒,掀开盖,酒壶倾倒,洒在了泥土之中。

    自他知道白素萱便是萱姐姐,自己的父母和白家的关系,他就一直想来这里祭拜。只是他强自忍住了,因他知道大冤未雪,他无颜来见他们。他一直希望能凭借自己的能力,让白家之案重审,可未曾想到,就算找到了证据,还是不能顺利重审。这让他分外痛心和迷茫,心中一直以来的希望忽然破灭,绝望便如黑暗一般重重袭来。

    明明是白日,头顶上天空蓝蓝的,骄阳洒落万丈光辉,可是他却感到眼前一片黑暗。

    榴莲伫立在坟前,心头一阵阵发酸。

    坟旁的草丛中一阵窸窸窣窣声,榴莲心中一惊,凝目看去。一只脏兮兮的不知哪里跑来的野狗叼着一块白花花的骨头蹿了出去,也不知那骨头是人骨还是兽骨。

    榴莲眼眶一阵发热,却强行忍住了即将脱眶而出的泪水,跪倒在地拜了几拜,便起身决然离去。原本有些迷茫的黑眸中此刻添了几分坚定,这条路虽然难走,但就算披荆斩棘,就算付出所有,他也要走下去。他不能任由自己的亲人们埋骨荒野,被野狗刨食。他不能忍受无论多么思念,都不能光明正大前来祭拜。

    榴莲快步离开,生怕自己再回头看一眼,便忍不住痛哭起来。他走得很快,身旁的土丘后面传出一阵窸窣声,他以为还是那条野狗,并未在意。可是脖颈处猛然一痛,眼前乍然一黑,榴莲的身子摇晃了几下,在最后昏倒前,他瞥见了身后有一道人影。

    樱桃和侍从们距这里还有两个土丘,榴莲张了张口,却根本发不出声音了,一头栽倒在地上,不省人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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